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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秘:为何选择水族馆进行江豚繁育?

09-25

揭秘:为何选择水族馆进行江豚繁育?

中科院水生生物研究所白鱀豚馆,江豚在接受定位训练。中国环境报 图

江豚“迁馆”引发的争论,余波难消。

此前,农业部长江办下发通知,要求从安徽和湖北相关保护区内挑选14头长江江豚,运至两家水族馆:广东珠海长隆投资发展有限公司(简称“珠海长隆”)旗下水族馆和上海海昌极地海洋世界(简称“上海海昌”)。

此事引发了动保人士和相关专家的关注和争论,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采访了农业部长江办副主任赵依民、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水生野生动物保护分会(以下简称“水野分会”)会长李彦亮李彦亮和相关专家、动保人士,就此事涉及到的诸多争议进行了一次隔空大讨论。

长江办:水族馆满足不了繁育条件,可随时调走江豚

李彦亮表示,目前和水族馆签的协议是3到5年,要求水族馆在这期间内取得长江江豚人工环境下繁育技术的突破。“但是这个技术突破是不敢保证的。中科院研究了十几年也没攻破。但是我们必须施压力让他们有突破,要不然我们对不起社会。”

赵依民告诉澎湃新闻,政府会一直跟进监管水族馆繁育工作的进度,如果后期水族馆满足不了长江江豚繁育工作的条件,长江江豚都可以随时调走。

对于公众担忧的长江江豚会不会被驯化表演一事,赵依民强调,送至两个水族馆的长江江豚只展出不表演。

李彦亮补充介绍了挑选捕捞江豚的一些具体情况,初步方案是从位于安徽的西江保护区调6头,从位于湖北的天鹅洲白鱀豚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下称天鹅洲保护区)调8头。

为何是14头?李彦亮说,“江豚是群居性动物,一般一个群体是4-6头,我们在这个基础上增加了1-2头,这样江豚万一不喜欢对方还有更多的选择。两个水族馆就是14头了。”

李彦亮透露,长江江豚的繁育耗时耗资,目前只有珠海长隆和上海海昌这两家水族馆向水野分会表达了承担长江江豚繁育工作的意愿。

针对两家水族馆繁育江豚资质的论证进行了多次,考核指标主要包括兽医技术水平、喂养技术水平、硬件设施和动物福利待遇等。“大的论证会开了四次,小的研讨会开了很多次,实地考察也进行了好几次。”

赵依民表示,长江江豚的繁育工作需要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这对水族馆的综合实力要求颇严。珠海长隆和上海海昌的综合实力在国内名列前茅。这两家水族馆有意愿专门为长江江豚修建场馆,目前上海海昌已经修建完毕。

此外,农业部9月4日就此事向澎湃新闻记者回复称,在6月29日,农业部组织了专家论证会,对前述两家公司江豚的江豚人工繁育经营利用许可申请进行专题审查,认为符合要求,并向两家公司颁发了许可证。

争议一:为何是水族馆而不是就地保护或迁地保护?

中科院水生所一位研究员表示,目前长江环境整治效果不错,照此下去,江豚种群下降的情况一定能有效遏制,并预期不久的将来种群数量会有所回升,过去几年洞庭湖的江豚数量回升就是一个例证。

此外,江豚在自然迁地保护区繁育状况良好,天鹅洲保护区的长江江豚的数量已经接近其环境容纳量,并开始为其他迁地保护种群的建立提供种源。

“目前已经在中游和下游建了多个自然迁地保护区,每处自然迁地保护区都可以保存一定数量的个体,总共已保存了百余头个体。建设多个自然迁地保护区的原因之一是避免突发的自然环境风险和人为扰动的影响。”

沈阳理工大学生态研究室主任周海翔则支持向水族馆“送豚”,他说,长江大环境的恢复需要一定时间,且“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现在的自然迁地保护区里面的江豚繁育情况较为乐观,但是这些保护区的生态较单一,万一什么时候保护区出了问题,里面所有的长江江豚都会受到威胁。

周海翔表示,长江大保护政策的实行到初步成效是需要一定时间的,在这段时间里江豚的数量可能下降到无法挽救的地步,因此,多途径的保护研究也是必要的,但这需要由专家参与把关。他认为,在不影响保护科研要求的情况下,非表演性观赏也有利于提高公众的认知度。

赵依民认为,寻找更多合适的长江故道作为长江江豚自然迁地保护区是有难度的。在某地设立自然迁地保护区,这个地方就要担责,这是块烫手的山芋。2008年雪灾致使多地遭受冰冻霜害,天鹅洲白鱀豚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江豚差点全军覆灭,“所以积极探寻多渠道保护长江江豚是很有必要的。”

中科院水生所一位研究员则表示,长江故道的水质和近岸湿地确实存在一定的潜在风险,但是这些风险是可以通过一定的措施避免的,并不是无法克服的障碍。

争议二:水族馆展示长江江豚的科普意义有多大?

赵依民认为,长江江豚在水族馆展出有利于公众更加了解这个物种,“关注度上来了,大家的保护意识也会跟着上来。”

李彦亮说,水族馆人流量较大,通过海洋馆开展江豚保护、长江大保护科普宣传、教育培训是非常有效的方式。“参观水族馆的儿童较多,利于从娃娃开始抓物种保护和生态环境保护的教育”。

李彦亮强调,长江江豚的展出并不会给水族馆带来很多利润,现在水族馆有其他类江豚,其他类江豚也有“微笑”,许多公众根本搞不清哪个是长江豚哪个是其他江豚,“所以说这两个水族馆靠长江江豚谋取巨大利润我觉得是没道理的。”“海豚表演举个球跳个圈啥的,大家愿意专门花钱去看,但是长江江豚就呆在池子里没什么花样看。”

一位长期研究江豚的专家则表示,水族馆的展出宣传效果微乎其微,因为目前网络上可以查到的大量关于人工环境中长江江豚的视频和照片,均摄于中科院水生所的白鱀豚馆,白鱀豚馆已经成为促进长江江豚保护公众科普宣传的信息中心。

还有专家表示,不是所有珍稀的物种,公众都要近距离去接触。“如果有条件接触,当然好,但这受制于该物种的种群数量、濒危状况。”

争议三:捕捞是否会对保护区的江豚种群造成影响?

很多动保人士和专家认为,捕捞运送14头长江江豚太多了,可能会影响、破坏保护区内江豚的种群。

中科院水生所一位长期研究江豚的专家说,以天鹅洲保护区为例,该保护区目前约有80头江豚,成为长江江豚物种保护最重要的迁地保种群体。

据中科院水生所提供的数据,2015年保护区自然形成了5个以成年雌性个体为核心相对稳定的江豚家族。

按此次从该保护区挑选捕捞8头的计划,其中包含6头成年雌性,2头成年雄性,意味着有10%的江豚将被捕捞送至海洋馆。

上述专家认为,按照天鹅洲种群性比1:1进行估算,雌性个体约有40头,处于繁殖旺盛期的个体可能占到1/3,约13头左右,如果从中移除6头处于繁殖壮年的成年雌性个体,将对这个保种种群产生严重影响。

根据以往经验,此次捕捞转运计划如果付诸实施,要选择出8头符合标准的青壮年江豚,至少需要在保护区捕捞30头次以上的江豚用于挑选,将对保护区种群将产生巨大干扰。

根据中科院水生所的研究,天鹅洲保护区江豚的群种主要来自于武汉以上江段,遗传多样性较低。为丰富保护区江豚种群遗传多样性,近些年来保护区先后从鄱阳湖和武汉江段迁入了多头江豚。

上述专家担心,如果此次误捕了新迁移过来的江豚个体,会使江豚种群的遗传多样性和种群结构再度受到严重打击,而从这两个保护区挑选的江豚到水族馆人工繁育,将面临来源单一、遗传多样性不丰富、近亲繁殖几率高等风险。

李彦亮表示,挑选捕捞时已经考虑这一点,分别从安徽的西江保护区和湖北的天鹅洲保护区调豚。“我们不能从一个保护区里迁,这样增大了近亲繁殖的风险;从长江干流迁8头到水族馆是因为长江干流的威胁因素大,对江豚存活不利。”

农业部长江办副主任赵依民也称,从捕捞到运输每一个环节都有专业部门做,会充分考虑水温等环境对江豚的影响,且捕捞方案经过了严格的讨论才通过。

此前,长江办发的通知文件中,已请水野分会会同有关技术支撑单位和保护区管理机构继续完善捕捞、运输技术方案,制定应急预案,确保长江江豚捕捞、选豚、暂养、运输、到馆等各个环节安全、科学、高效、有序实施。

争议四:鲸豚类动物人工繁育的现状怎么样?

资料显示,中科院水生所白鱀豚馆于1996年开始饲养长江江豚,在人工环境下生活时间最长的超过20年,接近其生理寿命。中科院上述研究江豚的专家表示,这说明人工饲养技术已经比较成熟。他介绍,2005年第一头长江江豚顺利出生并成活,目前已经13岁了,2018年新出生的一头江豚目前已经近三个月,状况良好,成活概率较大。

该专家认为,尽管从繁殖效果看并不是非常令人满意,但是也说明长江江豚人工繁育技术方面并不存在无法逾越的壁垒。

但他也表示,长江江豚胆小怕惊,对环境非常敏感,应激反应比较强烈,特别是处于怀孕或哺乳期的母豚以及新生幼豚,繁殖过程很容易受到人工环境中各种人类活动的干扰。

另外,正常情况下江豚妈妈平均每小时哺乳4到5次,而一旦妈妈不能成功哺乳,采用人工哺乳的方法成活概率就会大大降低,因为人工哺乳涉及到人类对江豚乳汁的营养成分还不十分了解、人工哺乳需要每次都把小江豚托出水面,这对它是一个很大的刺激;人工哺乳也不可能达到每小时4到5次这样高的频率等问题。

因此,该专家认为,江豚自身繁殖生物学特点(妊娠期长、每胎一子、哺乳期长等)决定了采用人工繁育的手段来作为一个主要的保育措施的方向是根本错误的。

他表示,“近些年国内水族馆发展迅猛,人工环境下繁育鲸豚类的技术总体来说尚不成熟。目前虽有少量鲸类动物的繁殖,但是死亡率较高,仍主要依赖从野外捕捉鲸豚类动物维持行业的发展。”

赵依民则称,中科院水生所的技术目前不是很成熟,江豚在自然界繁育比例较高,但在人工繁育条件下只存活2头幼豚,水生所的人工繁育技术有待提高。

李彦亮也表示,水生所做了多年的水生动物人工繁育和豚类攻关研究,但是从存活幼豚数目的角度看研究成果不是很好。且水生所软件硬件的改善需要大量人力和资金,这也是限制江豚繁育现状的因素之一。

此外,2017年发表在《自然博物》期刊上的《中国水族馆发展现状及对策探究》一文提出了许多实践问题,“由于多数水族馆都把追求短期的利润放在第一位……目前水族馆对展演动物的繁育很多是被动地进行,大部分都是以展演为主,繁育成为捎带的工作。这样即使获得珍贵的幼体,也难以获得成功培育,馆际交流的缺乏也使得近亲繁育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国外鲸豚类的人工饲养繁育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但是即便到现在也没有哪个水族馆开展过对人工繁育个体进行野化放归的报道。也未曾尝试将在人工环境繁育的鲸豚类动物进行野外放归的技术方法。” 上述专家说道。

农业部在一份信息公开回复中写道,2018年6月29日,该部组织召开专家论证会,对珠海长隆和上海海昌长江江豚人工繁育经营利用许可进行了专题审查,认为符合《水生哺乳动物饲养设施要求》。根据专家审查意见,农业部水生野生动物保护办公室于2018年7月27日和8月15日,分别向上海海昌和珠海长隆颁发了《水生野生动物人工繁育许可证》《水生野生动物经营利用许可证》。

此前,长江办发的通知文件已要求水族馆按程序尽快办理《长江江豚人工繁育许可证》,按照技术规范要求落实硬件设施,加强人员技术培训,为长江江豚到馆后的驯养和繁育创造优良的软硬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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